昨天晚上,我夢見了奶奶。
睡夢中夢見我正在津津有味地吃著奶奶做的豆沙包。早晨起床后坐在客廳的沙發(fā)上心不在焉,懷念我的奶奶,腦海中總是浮現出這樣一個畫面,身材嬌小的奶奶踱著小腳,手提小桶慢悠悠地走在水泉子旁邊菜園的小路上。如今一晃已經幾十個年頭了,回想童年與奶奶相伴的歲月,不由自主地黯然神傷、潸然淚下。
奶奶是個小腳女人,就是我們常說的“三寸金蓮”,走起路來總是顫顫悠悠的,讓人有一種提心吊膽害怕她摔倒的感覺。奶奶的一生命運坎坷,多災多難。小時候常聽奶奶講有關她的老家,在遙遠的安徽省,那個時候災難常年蔓延,一年到頭糧食顆粒無收,啃樹皮挖草根,餓死的人一個又一個。溫飽問題成了人們生存的頭等大事,為了活命人們結伴遠離故土踏上乞討的征程。奶奶就是那個時候離開家鄉(xiāng)的,一路風餐露宿以乞討為生。我爺爺的爺爺曾是地主世家,四合院廳房雕龍畫鳳,良田數畝,吃喝不愁,算得上殷實門戶。流落至此的奶奶為了那一口飯被善良的地主老爺爺收留,最后就成了最疼愛我的小腳奶奶。奶奶一生養(yǎng)育了大姑、二姑、父親、叔叔四個孩子。天有不測風云,后來地主老爺爺在解放后被打倒了,家庭從此一落千丈,撫養(yǎng)四個孩子成長十分困難。為了生活爺爺肩挑柴火、賣木炭翻山越嶺幾十里,給人趕馬車到千里之外一趟都要好多天,這樣家庭生活的重擔就落在了奶奶的肩上。
在我的記憶里奶奶就像永不停止的鐘表一樣,在老槐樹邊的老屋里總是踱著小步忙碌著。在奶奶的辛勤勞作下,小院里里外外永遠都是干凈整潔的。奶奶經常坐在老院的石板上,旁邊放著那已經磨損得失去漆皮的針線筐,戴著老花鏡,不是在破舊的衣服上穿針引線,就是把家里秋收的糧袋縫縫補補。幼年的我總喜歡搬著小板凳坐在她旁邊,聳起耳朵聽奶奶講那過去的故事。那個時候奶奶最疼愛我了,大姑、二姑來看望她拿的好東西總是舍不得吃留給我,望著我狼吞虎咽的樣子,總是笑瞇瞇地說,“慢點吃,像個小老虎。”家里的瓶瓶罐罐里,奶奶總能掏出她藏著的雞蛋,偷偷給我煮荷包蛋。那個時候在農村雞蛋是很值錢的,家里的油鹽調料全是靠它來換的。奶奶一生飽受人間疾苦,但總是那樣樸實善良,村里左鄰右舍婚喪嫁娶奶奶總是積極幫忙,手巧的奶奶做的老虎饃、壽饃等各式各樣的造型,活靈活現,是全村無人能及、無人能比的。每年到冬季農閑的時候,奶奶喜歡蒸包子,奶奶種的南瓜、白菜、蘿卜等都是最好的食材。我最愛吃的還是奶奶做的豆沙包,豆沙包的原料就是紅豆和紅苕。每年奶奶都會在我家地種上紅豆,就是為了給我們蒸豆沙包準備原材料。奶奶提前把紅苕蒸熟,再把紅豆放進鍋里煮熟空干,然后像和面一樣做成包子餡。剛出籠的豆沙包甜甜的、沙沙的,是我的最愛。無論什么時候只要想起奶奶,我都會想起她做的豆沙包。
那個時候的日子過得清貧,但和奶奶在一起的歲月讓我一生銘記,使我的童年充滿了快樂。就在我上高中的那一年寒冬臘月,一個大雪紛飛的夜晚,慈祥的奶奶去了另一個世界,走完了她七十三年的人生路。記得最后一次見到奶奶,是在家里上房那冰冷的棺材里,奶奶好像睡著了似的,就這樣安安靜靜地走了,永遠地離開了我。從那以后,我再也沒有吃過豆沙包,奶奶的豆沙包成了我一生的記憶。
懷念奶奶,懷念奶奶做的豆沙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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